【天荒】吞噬(下)

卡了快一年的文终于吐出来啦!!

虽然已经阴阳师出坑,但是坑着文果然还是……所以过来填个坑。结局是原定想好的结局,可能不太圆满但我个人很喜欢。

然后这一年多的时间很高兴认识这两个角色和这个CP,我真的很喜欢他们也很喜欢各位同好W

以后应该也不会写阴阳师相关了,所以小伙伴们可以取关啦233

非常感谢大家。

吞噬(上)

-------以下正文---------

如果还有什么原因的话,其实只是因为想起了过去发生的事。

自然之理。在很早之前,两妖还未反目成仇时,荒川曾和他提过这个词。

彼时荒川的君主带着莫测的表情,而大天狗则不很情愿细听。他收了羽翼,打量着荒川的宫宇。暗自寻思与人类的宫殿相比是奢华不足而趣味有余,却终究不像是君主的宫殿。

那时他们刚认识不久,而对意见不和已习以为常。大天狗不认为自己心怀高远,难亲近更是妄言——在他看来,荒川之主已经把他亲近得彻底了。他只是怀着愿望,并无论如何都不曾遗忘罢了。

世上每个少年都曾在长辈的口中“不知天高地厚”过,大天狗的优点就是一来他无长辈,二来他从来就知晓天有多高,也因此不曾畏惧。

“汝的观点……很是有趣。”即使是荒川之主这样任性妄为的妖怪,也明显是斟酌了一瞬,当然也只有一瞬。“不怕违背自然之理吗?”

大天狗嗤之以鼻。但好歹也要将话听完。“何为自然之理?”

“生死无常。”荒川道,轻描淡写。

四季变幻,离愁苦恨,沧海桑田……终究要归于生死二字。生于何处,死于何地,而心怀何方?

大天狗漫不经心地站在宫殿中央。殿前只有唯一的王座,水气不侵,是霜雪般的质地而华贵异常,却终究是太冷了些。如果那只妖怪一天到晚又只在想这些无意义的话题,那么不仅是身体,心也会渐渐冷下来吧。

或冷或热。荒川的君主坐在王座上,而殿前或是眼中只有黑翼的妖怪。

“我的大义,无关生死。”

从那一刻起或许就注定了决裂。

 

到如今大天狗也并不赞同荒川的话。黑翼大妖的想法自生而再难改变,并为此愿付出任何代价。

但如果是荒川的愿望,他也不会拦阻。

即使那妖怪已经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水鸟立于湖面俯下鸟喙,迎接它的却不是鲜嫩的鱼苗,却是一双爪子。

水獭咬住瑟瑟发抖的水鸟,它刚刚才吃饱,因此并不想立刻进食。它用爪子拨弄了一下鸟的羽毛,认为颜色十分好看。玩了一会儿后水獭才把它放飞,意犹未尽地填了填爪子。

它这次是独自出来的。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它摇了摇头,又故作骄傲地把头抬高。这一天它捕获了很多鱼,泄愤似得每条鱼上都咬得惨不忍睹,全是蹂躏而为。

它心里不太痛快,大概是因为自家监护人对他保持着一种放纵的态度:不去干预也不太过问。抬头只能看见妖怪永远如一瞳清池的眼波,着实没有多少热度。

万物都明白长辈与子代都有离别的一天。更何况是寿命几近无穷的妖怪,对于生离死别总是看得更加淡薄。

水獭向前走了几步,然后被一双手抱了起来。大天狗将其抱在怀里的动作仍然略显僵硬,从水獭的角度甚至能看清泛着白色的指甲。

它撇过头去,在他袖子上抓了几下。

它比起刚诞生时已经好看得多了,皮毛柔顺,自信不输于妖怪一身华贵衣料(而实际情况则未可知)。落在地上或是水中也不会显得狼狈,动作也十分娴熟。

“有想去的地方吗?”妖怪忽然说。

水獭仔细思考了下,没敢表示如果是待在温暖舒适的窝里,安安静静舒舒服服要鱼得鱼要水得水地生活一天就非常理想。

但它隐约又不那么想了,硬要说起来,还是大天狗的怀里更加舒服。它不知怎的有些好奇妖怪在空中的视角,想知道他平时在看些什么。

于是它“呜”了一声以作回答。

而大天狗明显没有听懂它在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便扇扇翅膀飞了起来,速度太快完全看不清风景。水獭在狂风中冷静地缩进了妖怪的怀里,尾巴缠在大天狗袖子上,心想这样也不是第一次了。

 

“荒川,”大天狗说,“我要走了,有时间再会吧。”

他不讨厌荒川,也不算讨厌荒川的主宰。与大妖交恶最划不来的便是惹恼整个势力,即使大天狗自认不畏惧荒川流域,也不太想给自己找麻烦。

荒川之主改了装束,稳稳地立在岸边。他身着一身深红,样式倒还是一般细致,丝线色泽流光溢彩。

“恩。”荒川说,难得露出一点笑,“若非为敌,吾不拦汝。”

他微微躬身,忽然脸色一变,皱了皱眉,严肃道:“说到此,吾有事拜托汝。”

大天狗见他神情,也凝重道:“什么?”

“听说京都偶人闻名,劳烦汝带几样精致的送过来。”荒川道,“汝随意差遣小妖就好。”

大天狗差点一头栽进水里。

他好不容易摆正了心态,以一种全新的眼光打量荒川之主:虽然没说出口,可心中暗暗点头,这位确实对蝴蝶结有相当执着的偏好,要是说对女孩子喜欢的偶人有兴趣也并非说不过去。

荒川气定神闲:“给侄女的。烦得厉害,吾头疼。”

大天狗理解地点点头,这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爱好,用侄女作借口也正常。

他挥了挥袖子,便是一阵狂风大作。

荒川眯着眼睛看了一阵,终于放弃了解释的可能。大不了有时间把金鱼姬带过来,相信两妖会很谈得来。

 

大天狗离开荒川的时间也不算多长。平心而论也只是几个不成数的冬天,可是对荒川已经陌生得不成样。

那只妖怪已经不在这里了。

大天狗站在荒川河畔,抱着一只软乎乎的水獭,沉默了很久。他当然知道水獭能理解自己的语言,但说再多也无益。

即使荒川暂时无主也不会大乱,它自有秩序所在,更何况大体状况被附近的大妖把持着。

他很清楚,但正因为清楚才明白这样的荒川其实是一幅令人蠢蠢欲动的空白图景,兴许千百年后新的荒川之主会再次回到这里,但那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

 

他也是在那一刻,察觉自己与此地并无联系。

 

回去的时候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是荒川河岸。金发的妖怪收了羽翼,缓慢前行,直到脚掌与地面一同被染成腥红。

那只蓝色的妖怪站在血泊中央,猩红液体以他为中心四散,就如他掌握得得心应手的水流。

“渣滓一般的垃圾,连触及荒川之水的资格都没有。”

荒川的王者轻描淡写道,手指紧缩,与他惯常的操控水不同,他直接捏爆了手中妖怪的头颅。

似乎有血溅了出来,但与之前差别也不大。那点血点与蓝色长袍上的大块血迹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如果那还称得上蓝色长袍的话。

然后荒川主移过头来,眼神冷淡,又有些诧异。

林间的青年站在树枝上,羽翼收拢,居高临下望着被血色覆盖的王者。

半晌荒川之主嗤笑了一声:

“汝来得很巧。”

唯独深紫色的眼眸依旧平静如初。

 

大天狗是知道那场叛乱的,知道荒川之主震怒,知道那场发生在远东的厮杀。万千妖怪死于这场战役,妖血染红荒川。

但他唯独没想过荒川之主也会在这场叛乱中凋零。

 

“吾已经把那些废物收拾干净了。”荒川道,气定神闲。“汝来亦无用。”

他稳稳的站着,有些嫌恶地甩了甩手上沾上的血。

但大天狗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妖力在急剧衰退,仿佛大天狗的到来终于松了他心中最后一根弦。

而死亡几近触手可及。

大天狗抿了抿唇,淡淡道:“来看看你。”

荒川拢了拢袖子,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忽然向大天狗走了过去。

蓝色的妖怪走得很慢,细看似乎有些微的颤抖又被强行压制住,依旧是当初那番冷静的姿态。他脚下带血,一直沾染上大天狗所站立的那方土壤。

“吾之状况一如汝所见。”荒川开口。“其余事吾已安排到位。”

大天狗默然。

似乎因为知道自己的结局,所以那妖格外从容。

“唯有一事。”

荒川道。

“吾为荒川之主。吾之妖力,比起让那些小妖吞噬或白白散失,不如全数交给你。”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大天狗,“汝追求大义,加上吾之助力自然更为轻易。相交多年,吾便予汝最后一份赠礼吧。”

大天狗冷冷地望着他,然后反手抓住他的手腕。

荒川也没挣脱,比起承认自己几乎已经无力站立,颓然倒地才更为狼狈。

或许正因将死,才更看重尊严。

那一刻大天狗脑海中掠过很多,有曾与黑晴明麾下的共事,有临战时候的背叛,有决战时候的漫天厮杀。荒川水流与黑羽交错,然后堕落。

最后停止在初见时的那一刻。黑翼的大妖冷眼对着洪水中的荒川主宰,纸扇抬起,眸里杀意冷似寒冰。

“我拒绝。”大天狗回答道。

从指尖感受到的是轻微的颤抖,荒川在笑,而这颤抖又最终平复下来。

他没有再抬头。

 

“愚蠢。”

 

大天狗是在水獭的扑腾声醒来的。水獭在他怀里扑腾来扑腾去,最后一巴掌扣他脸上。那只水獭看起来已经挣扎好一会儿了,大概是睡觉的时候被羽毛淹没,不能自由呼吸才宁可挺身反抗。

大天狗并没有像平时那样有些粗暴地把它提拉起来放一边,这有些出乎水獭的意料,它摇摇头,又拍了拍大天狗的手臂,示意放开。

然而没有。

它清晰地感受到水珠从那片深色的阴影中落下,然后砸在茸毛上微湿的感触。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愣生生地向上看,又不知道该看什么好。

它思忖着屋里也会下雨吗,于是又缩回了金发青年的怀里。朦胧间听见了青年的低笑声,随后又彻底沉默下来。

 

大天狗并没有想什么,又或许他想了一切。

那片森林,那些树,那些水,那座山和与这人间所相逢的所有物语,最后组成了跪坐在这里的那只妖怪。

然而无论如何,一切都会有个结束的。

终有一日他也会消失,而他宁愿是为了自己的大义而死的。或许不在大天狗出生的那座山里,他羽翼张开染血,然后如火焰般的堕落。

那就是一切的终止。而荒川只是个插曲而已。

 

他在这里只是想为荒川的灵力送终。那只妖怪消失后,周围的妖物的确狂暴了一阵,对着原先主人的妖力垂涎欲滴,又因为有另外一只强大的妖怪在场而不敢造次。

大天狗沉默了会儿,看见荒川的妖力本身凝结成了一只水獭。

这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按理讲,他们妖怪消失后,妖力会直接消散。除非原本的主人还有未竟的其他执念。而大天狗自认死后不会留下这种玩意儿,显得有些可笑。但金发妖怪还是缓慢地俯下身来,然后将水獭抱起,离开了血泊。

终究活不过二十年。也不必太过介怀。

只是他清楚地知道,他死后不会有人像他送荒川一样,送他进入彻底的轮回了。

 

水獭终于安顿下来。它安安心心地躺在大天狗怀里,不时用脸去蹭一蹭妖怪的羽翼,丝毫不曾反思自己刚才滚到羽毛里差点窒息的惨状。

它从出生起就一直有大天狗作陪,因此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切福利,包括由这温暖所带来的睡意。

四周逐渐变成黑色。若它更懂些人语,便知道这就是所谓的黑甜乡。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温暖,然后一切都被梦境与黑暗彻底吞噬。

 

——包括那未曾出口的爱语。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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